当前位置:首页 > 经典书库 > 泪珠缘

第五十九回 連城璧合寶珠迎親 合浦珠還蘧仙失喜

书籍:泪珠缘 朝代:天虚我生作者:清代

卻說三人正看的不懂,見後面接著一對黃牌,寫著奉旨完姻,三座誥命亭子,後面便是執事,題些:宮保大學士、兩湖總督及經魁、會魁、榜眼及第、翰林院編修、國子監司業、國史館纂修等銜。兩對提爐,四對明燈,七、八個武弁,扶著一乘八座官輿,裡面坐著的不是別個,便是寶珠。華夢庵大笑起來,見寶珠穿著吉服,左肩披一掛大紅彩珠,溜轉眼波,向夢庵一笑,紅了臉低下頭去,後面跟了十幾匹馬過去。三人都笑起來道:「這真有趣,算是人生第一件樂事了。」蘧仙道:「寶珠還是去年奉旨來的,怎麼才今年完姻?」夢庵道:「因花教師作故了,去年報了居喪,此刻光景服制滿了嗎?怕是這樣快呢?」祝春笑道:「虧你一個戶部主事,這一點兒也不知道,他叔子的是期年喪,可不滿了。」夢庵笑起來,因道:「寶珠也可惡透了,這樣大喜事,也不來請咱們喝喜酒去。」遽仙道:「你們已杜門謝客,卻怪誰去。」夢庵道:「咱們先別處喝了酒,等醉了,晚間闖進去鬧房,可不有趣。」兩人說好,便找了個酒館,看招牌寫著萬不如軒,祝春笑了笑,夢庵道:「好!好!果然萬事不如杯在手好,便揀個極幽雅的座兒坐了。酒保上來問酒。華夢庵道:「俺喝燒刀子。」蘧仙、祝春都笑起來道:「怎樣攪出梁山泊的話頭來了?」夢庵也笑起來,那酒保也覺好笑,夢庵手揮著道:「去!去!不笑你吧,你要在這裡笑,快去把犢鼻褲子卸下來。」酒保笑著,又問菜,華夢庵說醉蝦子,要活的,酒保又問別樣,蘧仙道,咱們不用別的,你只把這個盡多的拿來,再弄三碟子筍來,別的總酉贊,不要吃。酒保答應去,拿上酒來斟了。夢庵忙喊蝦子拿來,那酒保便去捧一個裝鴨子的盆子,裝了蝦子,因活的要跳,上面又覆一隻碗上去,夢庵一手把那碗掀開,早跳出幾十個大蝦,滿桌亂跳,蘧仙笑逃開了,夢庵早捉了一個放嘴裡去,又捉一個來吃,跳的隨他跳去,他一手拿著杯子喝酒,一手向盆子裡撈去,那碗也索性不覆了,跳的滿桌滿地都是蝦子。祝春臉上也都濺滿了醬油沫子,站得遠遠的罵道:「你這個刻薄鬼,你這樣吃法,照著我送嘴巴子過來。」夢庵笑著不理,捉了一個活蝦子兒,兜臉打來,祝春避開了,卻好打在蘧仙臉上,蘧仙吃了一驚,笑罵道:「反了,這真是蝦子造反了。」因喊酒保來,把桌上地下的蝦掃去,見盆子裡已跳的一個不剩,那一壺高粱,已喝的一點沒有了,祝春因喊添酒去。夢庵卻一拍桌子站起來道走了,祝春一把按下來道:「你這人,敢是變死嗎,一個兒煞神似的,食祭了一泡子,便大踏步走去,你仔細撞著了真的煞神,把你也當蝦子似的捉了吃去。」蘧仙笑的腰也痛了,夢庵便笑著坐下,又倒酒吃,把筍一片一片的撩嘴裡去,忽想起一件物事,忙一疊聲喊堂倌,酒保跑來,夢庵道:「可有大魚,給我炒一大盆子松花來。」酒保應著去了,一時端了上來,三人吃著,已盡四壺酒,還喊著添酒,蘧仙道:「吃不得了,這高粱是一斤一壺,回來醉了沒趣,還要被寶珠憎呢。」夢庵也便罷了,見時候已經不早,便要想走,忽滿屋子人亂著,都趕出去。夢庵當什麼事,忙忙也跟出來看,原來便是寶珠迎親轉來。因喊蘧仙、祝春來看,那日間的執事,都改用了明角頭對,先一起是寶珠的,共四十八對高照,十二對提燈,一班鼓吹,擁著一乘官輿,四角都挑出了琉璃吉語燈彩。後面便是花家的,也是四十八對高照銜燈,十二對提燈,一班細樂,一乘彩駕。過去接著,便是葉家的四十八對官銜牌燈,十二對軟宕紗宮燈,一乘彩輿,點齊了燈。接後又是沈左襄的四十八對官銜牌燈,十二對六柱紅紗宮燈,一乘燈駕,過去了。三人看了轉進來,祝春因道:「怎麼後一起打沈左襄的銜頭,難道葉家便搬不出官銜來嗎?」夢庵道:「聽說早將三位小姐,作了左襄的寄女,現是他主婚的,所以不能不用他的銜頭。」兩人點首,便喊酒保去做了些餑餑來,當飯吃了,看時候已將起更,便叫寫了帳,三人出來,竟也不坐轎,也不帶小廝,逕到秦府來,見已交拜成禮過了。便先向秦文道喜,又向秦珍、秦瓊道了賀。秦珍便讓三人進園子來新人房裡玩去,三人進園,見曲折回欄上,都點齊了燈,走上山坡,見留餘春山房,已鋪設的花團錦簇似的,又到惜紅軒一看,更覺華麗,滿屋子點了燈彩,映著玻璃鏡屏,和些錦繡披垫,光彩奪目。進房一看,已裱糊得神仙洞府似的,桌上擺設著妝奩,全用大紅繡披垫著,一股氤氤氳氳的香氣,也辨不出是什麼香。看了一會,出來滿身都沾的香氣。又到醉花仙館,香也是一般窮奢極豔的,觀賞了一會,打走廊上轉惜紅軒來,見滿園都點齊了燈,望下去,便像元宵的燈市一般,猛一陣細樂聲,打循山游廊上上來,見十二對軟宕宮燈,二十四個小丫頭打著了,兩對提燈,引著一位天仙似的美人,兩個極端正的丫環攙扶著,款步上來,背後一對宮扇遮著,秦珍和蘧仙等,退到欄杆外站著。看那乾人是進留餘春山房去的,又一派細樂,從山下吹上來,蘧仙便回身向山下看去,見下面池子裡石橋上走動著許多紅燈,一串兒接著,向綠雲深處那邊循山游廊上來。看也是十二對軟宕宮燈,兩對洋角提燈,兩柄宮扇,遮護著一位嬌小可憐的一位美人,進醉花仙館去了。再回看這邊走廊上,忽來了一對朝燈,引著一個寶珠近來。秦珍笑道:「寶兄弟辛苦了嗎?」寶珠一笑,夢庵拍手跳將出來笑道:「好豔福嚇。」寶珠嚇了一跳,見是夢庵、祝春、蘧仙三人,便笑著各請個安,讓進惜紅軒坐。陪房的丫頭便送上果盒子,各人抓了些吃著。寶珠因問三人,是多早晚出京的,蘧仙說是二月,夢庵忽道:「嚇,你們兩位是連襟了,怪道答應的快爽,沒我們講話的處兒。」寶珠紅了臉道:「夢庵又取笑來,正經你們為什麼忽而都告假回來了?」蘧仙沮喪了顏色。夢庵道:「今兒不講這話。正經,怎麼不請你那位姐姐上來,咱們見見。」大家都笑起來,祝春笑道:「今兒不這樣稱呼了。」夢庵笑問寶珠道:「你們今兒改了什麼稱呼?」寶珠臊的臉通紅了,蘧仙笑道:「總不過他你我三個字吧。」秦珍也笑起來,寶珠因笑道:「蘧仙你少和我使巧嘴兒,仔細我講一句話,臊死了你,又喜死了你,還要氣死你!」蘧仙不解,秦珍嗤嗤地笑著,蘧仙滿肚想轉,也沒什事犯在他手裡,因笑道:「聽你講來,我聽著呢。」寶珠嗤的笑道:「詩會考取第一的是誰?」祝春、夢庵都笑起來道:「這事你知道嗎?」寶珠笑指秦珍道:「現放著他的嫡親連襟,那還瞞得我。」蘧仙果然紅了臉,寶珠道:「可不是臊死了嗎?」祝春笑道:「喜呢!」寶珠笑道:「須得蘧仙拜我,我才講。」夢庵因叫蘧仙拜他,蘧仙不肯。秦珍道:「這個,果然該拜寶兄弟,又該拜我。」蘧仙不解,華夢庵不耐煩道:「蘧仙,你便拜他,怕他不回你,他今兒和三位嫂夫人拜的有趣了,所以也叫你跟著他有趣兒。」蘧仙笑起來,竟撲地的跪在寶珠面前,寶珠慌了,忙也撲地跪下,兩對手兒挽著起來,笑個不了。祝春笑道:「照這樣看起來,你們兩位,倒都是跪踏腳板兒的老手呢。」寶珠不解這話,蘧仙紅了臉道:「你倒是老手,連名目也有了,明兒還要打都元帥的旗號呢?」祝春笑道:「這個我忘了,剛寶兄弟迎親去,那銜牌上不知打不打這個實缺的官銜。」大家都笑起來,夢庵急起來道:「鬧這半天,究竟是怎麼一個喜事?」寶珠因笑道:「這位媚香樓主人,竟被我訪查到了。」蘧仙猛吃一驚道:「嚇!怎麼講?」寶珠笑道:「訪到了!」蘧仙道:「敢是墳墓?」寶珠道:「否否!你不咒詛他呢,前兒我也誤聽了,他好好的現在呢。」蘧仙道:「嚇!敢是真的,現在哪裡。」寶珠嗤的一笑道:「現在我房裡呢。」蘧仙啐了一口道:「我當你真話呢,原來拿我開心。」大家都哄笑起來。寶珠正色道:「真呢,你不信,我和你瞧去。」因將著蘧仙的手進房去。祝春、夢庵都跟著進來,寶珠卻指著一條單條畫兒上一個美人兒道:「這可不是?」蘧仙還當是玩的,及細一看,原來是一幅寫真,畫著十幾位美人,夾著一個寶珠,都畫著古裝的,那指著的這位,真是像媚香,旁邊又畫一個媚香,兩人臉對臉兒的笑。看了不懂。又看近媚香,身邊又一位絕美絕豔的美人,也含著笑。寶珠便挨著肩兒站著。又兩位,便是剛才看見的兩位新人。殊尚不解。因看上畫題的詩,是合浦珠還圖,便喜起來道:「好兄弟,不欺我,可便在府裡?」寶珠道:「是呢,他天天和我作對兒玩呢。」蘧仙紅了臉道:「正經,怎麼畫上又畫兩個,是什麼一個講究?」寶珠故意指著眉仙的小影兒道:「這位便是你那位娶的沈夫人。」蘧仙暗吃一驚,想他兩人,原來一個模樣的,只不知道,他知我負了他,娶沈小姐,他可恨不恨。因道:「媚香可在你面前講什麼來?」寶珠笑道:「他卻沒什麼嗎,倒是這位沈小姐,替他怪你。」蘧仙因道:「他可有什麼主見?」寶珠未答。忽小丫頭進來,說請三爺,寶珠便向蘧仙一笑出來,打後面進去了。蘧仙又懼又喜,侷促不安了一會。祝春和夢庵都替蘧仙大喜過望。一刻小丫頭來向秦珍說,太太吩咐,請留這三位爺給三爺送房。秦珍站起應著,便邀三人仍打留餘春山房廊下穿過,聽裡面一片笑語聲,有許多女眷在那裡鬧房,便不敢抬頭,低著頸子越過,向游廊上下來,到西花廳坐下。一時秦文來向三人道罪,並謝了勞,出去。一會子五對宮燈,引著寶珠來了,向三人拱了揖,小廝說,請三位爺和大爺送房。四人便讓寶珠先行,寶珠略讓一讓。夢庵笑道:「這個哪能讓我們的。」寶珠紅了臉,便先行一步,早一對洋角宮燈引著,分四對宮燈,照了四人,一班細樂,早在廊下伺候。引著到園裡走上山坡,向留餘春山房走廊上穿過,早見對面醉花仙館,也來了一班女孩子的細樂,五對軟宕紗燈,近面走來,原來是藕香、漱芳、眉仙、瘦香送婉香歸房的。這邊的人,便都站住,等那邊一干人都進惜紅軒去。見五對紗燈回了出來,一字擺在廊下,這邊宮燈才引著眾人進去。見左首新房裡,門簾垂下了。這邊右首的門簾打起,寶珠進去,三人看和那邊新房一樣鋪設,桌椅、牀鋪、妝奩,俱一個稿兒的,牀上疊滿了被褥繡枕。早聽左首房裡撒喜果兒的聲音,和些女孩子們的笑語聲,見這邊丫頭們,也捧出四盤喜果來,請四人撒。各人撒了滿地,丫頭們在旁講些吉利話兒。夢庵講了句入門大喜,大家都笑起來。聽那邊房裡也笑的熱鬧。原來漱芳講了句三仙歸洞,連婉香也忍不住笑了,於是大家都取笑他。一時兩邊房裡,都擺上歸房宴,各人敬了箸子菜,講些吉利話,喝了雙杯的酒,便撤去了。秦珍等四人,把寶珠送到這邊房門口,外面小廝已喊送客,早換了四對手照鳳燈,引了蘧仙和祝春、夢庵三人,秦珍送了出去。這邊寶珠站在房門口,裡面走出春妍、裊煙和笑春、晴煙,四個丫頭,都拿風燈來,引著寶珠先到軟玉房裡去轉了出來,又到蕊珠這邊,也轉了轉。回來早有四對風燈,引著藕香、漱芳、眉仙、瘦春四人去了,春妍等便照寶珠進房,見海棠和愛兒兩個,攙著婉香站起來,春妍和裊煙,攙著寶珠立定,見地下早鋪著垫子,扶他兩口子拜了牀,又逗了交杯盞,給兩人掉換,各飲兩口,裊煙便替寶珠寬去公服,春妍已替婉香卸下宮裝,六個丫頭一齊叩了喜,先送婉香入幃,便一齊出去,帶上了門。不知寶珠和婉香如何?且看下回分解。正是:

最惱新婚頭一夜,要循舊例過三更。

分享到: